好書介紹-Power in the Wild

作者:沈聖峰(中研院生物多樣性中心研究員)

動物的社會行為總是比我們最初想像的要複雜和微妙得多,即使對我們這些研究了幾十年的人來說也是如此。 儘管有這樣的複雜性,但在動物社會互動的每一個方面都充斥著權力--追求對他人的影響和控制,以此作為最大化適應性的手段。在他的新書《野外的力量》中,Lee Alan Dugatkin對動物力量的性質和豐富性進行了及時而精彩的回顧。

Dugatkin描述了一個令人費解的現象:許多高位階的雌性帶狀獴在兩個月的妊娠期后,在同一個早晨分娩。這種驚人的同步性的後果是,群中成年個體無法區分對方的小孩,導致在巢穴中對後代的照顧更加平等(行為生態學家Mike Cant稱這是帶狀獴版本的 "無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Dugatkin還告訴我們,雄性白額蜂虎在餵養配偶的過程中飛過並打斷了其他雄性蜂虎。令人驚訝的是,鳥類學家Steve Emlen和他的同事發現,幾乎總是餵食的雄性的父親會打斷他的兒子幾乎總是餵食的雄性的父親會打斷他的兒子。其目的是為了讓兒子放棄自己的巢,到父親的巢中幫忙。Dugatkin在書中介紹了超過二十五種社會動物的驚人的力量互動,這些動物種類繁多,包括黃蜂、鬣狗、海豚和黑猩猩。

但這本書並不是簡單的生活史敘事。Dugatkin仔細地利用這些有趣的例子來說明在動物權力研究中很重要的基本概念,如推動權力進化的成本和收益。Dugatkin說明動物在爭奪權力的過程中是如何相互評價的,以及它們使用來自自身經驗的資訊和通過觀察他人收集的資訊的各種方式。這包括聯盟關係--許多人認為在動物社會中缺乏這種關係,但實際上很普遍--以及這種聯盟對權力控制的影響。此外,他還談到了在更複雜的社會組織中,權力是如何影響合作和群體穩定的。例如,在澳洲的壯麗細尾鷯鶯(superb fairy wrens)和坦尚尼亞噶尼喀湖的慈鯛的例子中,領域擁有者強迫低位階者支付 「租金」,以換取留在優質領域的利益和將來繼承領域的機會。最後,Dugatkin解釋了權力結構崩潰后的重建過程,例如在一個迷人的故事中,一隻低位階獼猴如何通過聯盟推翻了高位階的個體,重組了一個社會群體的權力結構。

Dugatkin是撰寫這些故事的理想人選。他從事社會行為研究超過30年,並且是多本關於演化和社會行為的通俗和專業書籍的作者。他完全有能力向讀者介紹這些野外研究故事、實驗設計理念和其他研究人員對動物力量的各種研究歷程。其中包括關於做科學研究的人的故事:例如,Perri Eason對後院被黃蜂佔據的當地居民的熱情關注,導致她對地標和黃蜂領地的防禦進行了迷人的研究;Steve Austad如何被邀請在國際核政策研討會上展示他關於用蜘蛛測試有影響力的遊戲理論模型 "消耗戰 "的結果。我非常喜歡閱讀這些科學研究背後的故事--關於好運、壞運或只是各種意外事件的故事,這些故事對任何有自己實地經歷的人來說都是熟悉的。

儘管行為生態學家長期以來一直對生態環境如何塑造行為策略的演化感興趣,但環境對社會行為的影響往往被認為過於複雜,因此缺乏一般規則。對動物社會中權力鬥爭的研究往往集中在互動個體的個體特徵(如體型和戰鬥力)和個體所處的社會環境(如互動個體之間的親緣關係)。正如本書所介紹的那樣,個體評價對方身體大小的策略會影響他們的打鬥程度,而個體形成聯盟的能力可能會影響他們的統治地位。因此,研究者往往認為只有可能分別分析環境如何影響每種情況下的行為成本和收益。儘管關於生態環境如何影響社會群體的形成的研究越來越多,但對於生態環境如何影響動物的權力鬥爭(如合作和衝突的程度)以及合作利益的分享如何受到生態環境的影響,仍然沒有達成共識。雖然我能理解不把這些重要的、但可能有爭議的問題納入本書的原因,但我覺得這很可惜。正如許多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正在研究在這個氣候變化的時代,氣候--生態的一個重要部分--如何影響人類社會的武裝衝突一樣,我相信瞭解生態環境對合作和競爭策略演化的影響將是未來動物權力研究的最重要問題之一。

該書沒有提到人類的行為。 Dugatkin總結說:「我們不需要參考人類行為來欣賞動物中權力的意義: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本書是對動物社會中權力的複雜性、深度以及(我敢說)美感的獨立讚美」。然而,除了滿足我們的好奇心之外,瞭解動物行為無疑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瞭解自己的行為。 同樣,我們對人類權力的瞭解也可能對確定非人類動物的權力有重要作用。 例如,人類的權力可以由統治地位(由武力決定)或威望(由技能和智力決定)來決定。 我不禁要問,技能和智力在動物的權力中起什麼作用。 Dugatkin的書對於權力的性質、平等和公平、正義的起源以及動物(包括我們自己的物種)的社會性的起源都是很好的思考題材。

延伸閱讀:

1. Power in the Wild : The Subtle and Not-So-Subtle Ways Animals Strive for Control over Others / Lee Alan Dugatkin "eBook(EBSCOhost 1 user)"

2. Animal power / Sheng-Feng Shen ” Nature: Ecology and Evolution. 2022"